【彻政】良宵引 1
软科幻星际AU，全是我瞎编，简单来说就是用了历史上的名字和忘川的脸的自我满足产物。
良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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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1
刘彻把上个月的轮台报F刊翻到第三遍时，终于有辆快捷悬浮车停到了马路对面。
胶东是胶莱系中相当偏远的一颗行星，隶属于大联合超星系团-咸阳主星系群下，面积在D类度假星中也算不上大，常年处于冬春之际，一星年有一半时间在下雨。烟市这会儿没雨，但雾气浓重。路对面的人影不是太清晰，车灯的光柱破开浓雾照在脏污的残雪上，又被散射回银黑的车身上。
下车的人弯腰和司机说了几句话，声音冲散在胶东夜晚永不停息的摇滚乐背景里，那人退开两步，等悬浮车冲天而走才转过身。
——高。这是刘彻对嬴政的第一印象。
他穿着几十年前流行过的风衣款式，现在看来已经太复古的大衣摆在风中纷飞，显得整个人挺拔地像一棵突然从地上戳出来的松树，步子迈得很稳。
嬴政径直朝着这条街上唯一的活人走来，大半面孔被口罩遮住，眼睛在报刊亭的霓虹灯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他极快地打量了一番半倚在货架上的男人，因身量高挑显出几分沉沉的威势，出声问道：“汉武？”
“唔。”刘彻合上那本明显被读者极不耐烦蹂躏过的报刊，伸长胳膊往货架深处塞了塞。他兴致不高，也不喜欢被人这么看，懒得同这个加班项目客套，“我知道你是秦皇。我是你的临时监督人，走吧，他们把你交给我了。”
嬴政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拉下口罩朝他颔首。
很有地球时代风格的报刊亭上荡起一层波纹，外壳上的塑料、玻璃连同摆出来的书本都一并压扁、拉长，又覆上一层黑亮的金属外壳，短短几秒内转变成了一辆新式座驾，外形略有些眼熟，嬴政想到来时在咸阳主星看到的大屏广告，似乎是最新款的悬浮超跑，内置“靛青”级引力场和嬗变阵列线……那些跟他阔别许久的娱乐词汇流水一样在思绪中打转，他在路上好像看到不止这一个广告屏，还有以第二次科技大爆炸为背景的虚拟游戏、眼球贴纸、可以调整嗅觉的冰淇淋医生。色彩斑斓的广告面板极快地闪回、扭曲、旋转，拧成的线条组成两道怪异的弧线，像两只相对颠倒的月亮悬挂在他的思维里。胶东永久飘荡在城市上空的乐声突然显得分外刺耳。
“……有资格坐‘天马’的人可不多，再在这里站着我就要冻死了。”
刘彻收回在几秒前毫无预兆握上他肩膀的手，神情里刚刚还算不上友好的态度不知为何平和下来。光怪陆离的图像又一下子从眼前消散，肩头还残留着一丝微妙的触感，嬴政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简单道谢后弯腰钻进车门大敞的后座座位。
气势凌人，算得上姿容嶷然，怎么之前也没人告诉我秦皇长得养眼？刘彻给他更新印象，饶有兴趣地捻了捻指尖。也怪不得需要指派监督人，失神是空间解离后遗症的典型症状之一，不过以解离症为代表的几项执行者基础病症应该早就纳入咸阳三星的医疗负责范围了才对，就算秦皇身份再如何超然，人身安全直接指定大汉的决策者来保障未免太过……谨慎？或是胆小？
一个秘密。临时受命的监督人轻轻扬了一下眉，玩味地想到第二条指令里特地标红的几个字：保密关于秦皇的一切安排。
论起对空间解离症的研究与治疗，大汉作为联合星团风险管理与决策协会的八朝之一，在多如牛毛的各种研究机构中实则不算突出，其通常以武器研发与迭代最为迅速、部门风格最为武德充沛出名，现任决策者武帝更是开拓派行走的代名词，于医学一道上不能说一窍不通，却也无甚建树。
不过本人也志不在此，而是在父辈的影响下早早于执行者一途崭露头角，连着十二年荣获收割星球数量之最的头衔，以一己之力让大汉挂上了“强”名。联协第一大新闻社出版的联合报曾经调侃他毕竟是连出门吃饭都有星环远距离锁定保护、随时准备发出打击粒子束的强人，名副其实。
在出身、天赋与个人努力的三重加持下，刘彻基本算是众星捧月般长大，成功在生活上长成了过于标准的享乐派，此时自然不会有亲自开车的服务态度与闲情逸致，施施然矮身在嬴政边上坐下。天马内置系统检测到主人落座，播放起恒星筛选年代的曲子。
“去兰林。”刘彻熟练地陷进座位里给天马下达指令，兴许是实在对外面奇迹时代的新摇滚乐感到厌烦，他在车内弦乐的弹拨中肉眼可见地愉快起来，顺手给客人递了一只茶杯，从后视镜中含笑看过去。
“根据《协议》，你下面要跟我绑定，多久还没通知。我现在在休假，大汉自检完成前不开放住宿区，所以你得住我家，华夏说过了吧？”
他的目光与嬴政的在镜子里碰了一碰。车内的光线很好，照出这位风尘仆仆的来客眼下的青色。
原来他的眼睛是琥珀一样的颜色。刘彻想。
华夏是联协的主脑AI，负责对他们这帮执行者的直接调控。秦皇在任务途中意外被困了三十七标准星年后回到咸阳星系，除了冗长的述职工作与医疗检查之外，得到的第一条直接指令就是与负责他的短期监督人汉武帝见面。
嬴政道：“最长时限是一个标准月，具体时间安排明天会发给你。”
《联合星团宇宙扩张时间协议》中要求，外派超过十个标准星年的执行者，在返回联合星系后需接受一周至一月不等的观察，观察期结束后，由监督人撰写报告提出观察解除的申请。这套准则中不少内容是联协创立初期嬴政亲自编写的，记忆犹新，他知道标准流程向来在咸阳的几颗副星中完成。不过他的情况实在特殊，“监督人”也不过是个幌子。
他离开前没听说过汉武帝这个称号，汉在那时还没有冠上大字，只是联协下一个普通的单位。实际上，现在在役的执行者中他认识的人只剩下蒙恬和章邯。
“李斯已经把我的东西送过去了。”他补充。
嬴政握着那只杯子，目光从镜子里刘彻的脸上移开，不动声色打量起车内装潢。天马是刘彻的私人财产，硬软件都称得上豪华奢靡，座椅是覆盖玉石光学外表的仿水流沙发，内置设施也都配套，也许是一百年前风靡至今的风格。前面驾驶座边上有几份惨遭主人遗弃的文件，大概是今天才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被回收系统销毁。签名栏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
决策者的工作大多需要摒弃私人感情，所以档案上不记录真名，只根据所属部门与职权能力确定代号。相处多时的同事之间私下称呼真名正常，嬴政却是才知晓汉武的名字。
回到咸阳星系后，他先是补上了三十七年的航行报告，接着处理完大秦的积压工作，再避着所有人从主星咸阳曲率穿梭来胶东，又坐了不短的悬浮快车，此刻疲乏紧紧缠绕在精神上。有求于人，且接下来要与刘彻共同生活一个月，他并非时时刻刻端着架子的人，便放任自己也如车主一般陷进柔软的水流座椅中。天马的AI在他耳畔柔声介绍车上可选的几种饮品和食物，他接了一杯温水。
音乐正播到第一个高潮，车内女低音和着大提琴倾诉爱语，琴声如雨倾泻。刘彻很有些复古的文艺情怀，天马放的都是他淘来的老唱片，比起那些音质太明晰的新曲子，有种沙哑的模糊感。车外颓唐无止的摇滚乐声则被车身的隔音材料挡开，朦胧地遗落着些许鼓点。
刘彻从后视镜中欣赏嬴政喝水的样子。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胶东西北半球烟市Y区，在开拓时代曾作为这片城市群的中心繁华一时，但随着开拓时代后期经济南移和第三次科技大爆炸的技术迭代，以烟城为中心的城市群逐渐被彼时的精英阶层舍弃，到现在已彻底变为无产阶级的落脚点和某些灰色生意的交易场所。相对于身份系统排查严密的南方诸城来说，更方便某些人偷偷出入境。
从烟市到兰林所在的未央区需跨越大半个胶东星，乘坐常规的公共飞行载具用时约1-2标准星时，天马搭载了刘彻本人授权的小型星门，平稳地跨越了三个微缩基点后已能看到未央内海边隐约的山影，用时不过数十分钟。
未央区坐落于胶东南面的内海西，附近的海域和土地早在四十年前就被刘彻私人买下，因其在胶东的雨雪中别有一番意趣，他假期时偶尔会来小住。兰林是其上唯一的人造建筑，是栋单层面积颇广的多层别墅。
不直接叫嬴政来这里是因为未央的外立场直接由刘彻掌管，不对陌生车辆放行。
天马在车位中停下，别墅内外的灯火从脚下一直延伸到顶层的敞台上去。刘彻引了路，随手从空中拉出泛着淡淡蓝光的兰林虚拟模型推给嬴政，指了指其中颜色略深的二楼房间。
“这间我常住，其它你随意，有问题找去病……去病！”
他唤了一声，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兰林长长的檐廊中响起：“彻哥。”随后人工智能半实体的半身投影才姗姗来迟地浮现。
刘彻笑道：“这是大汉的冠军侯，霍去病。这位是秦皇，录一下A级权限。”他侧头扫了眼AI面上难得露出的兴奋神色，“兴致挺高，你刚刚去找仲卿了？”
霍去病点头，难掩好奇地瞧向嬴政：“舅舅喊我帮忙调试……欢迎来到兰林，秦皇。李斯刚刚和我对接过了，告诉我房间选择就行。”
嬴政过来路上了解过大汉，在他缺席的岁月里，联协对外最强劲的手段就是这个部门。其中负责对外战争的中枢智能正叫做霍去病。
他点了点头，放大那只模型略看了两眼，空闲的卧房闪烁着微光，嬴政随意指了刘彻隔壁：“此处即可。多谢。”
霍去病应下，也不等刘彻再说什么便消失在原处，而屋主全然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已在他们说话时落后几步，正从美人靠上提起一张斜倚着的传统弓。嬴政停步，转身朝他看去。
似觉察到嬴政的打量，刘彻扭头与他对视一眼，提着那张弓赶上来，两人便是并肩而行的模样。
“休闲活动，”刘彻将弓递给他看，“天气好的时候玩一玩还不错。听说秦皇是个不喜欢玩乐的工作狂，真的？”
嬴政接了弓，漆成缁色的复合材料沉甸甸地折射出油润的光泽，弓臂上刘彻握过的地方尚残存着一点温度。
嬴政道：“不知道哪里的传言。”
刘彻道：“上任数年内就横扫了六大星系，像这样雷厉风行，这么猜你也不难理解。”
嬴政顿了顿，看他一眼：“恭维？”
刘彻笑了，这年轻的决策者说话时总有一种理所当然之感，回答他：“闲聊，顺道跟我的任务对象搞好关系。”
嬴政摇了摇头，否认的不知是哪一部分。他不懂弓，无从得知手里这张有多好、好在哪里，掂量几下便还给刘彻。
刘彻随手挂在另一侧的立柱上——嬴政知道为什么檐廊上会突兀地出现古传统弓了，想必也是某日的随手为之——带着他在长廊尽头转了个弯，才进兰林的玄关。
明亮、奢豪、随性，跟刘彻来过兰林的人通常都如此形容他的这一住处，奇迹时代最尖端的科技被大材小用地装点在私人住所里，原因只是主人有时懒得在家里多走几步。
简单指点了餐厅与卧房的位置后，刘彻用一句话结束了对兰林的介绍：“去病会给你发详细说明。”他端详着嬴政的面庞，再度捕捉到那张神情冷淡的脸上藏起的倦意，在墙上开了一道微型星门，“直通你的房间，我们明天再见吧。”
等嬴政裹挟着沐浴完的水汽站到落地窗前时，先前灯火通明的兰林已沉寂地笼在夜色中。烟市的浓雾到未央散了一些，极力去看，能隐隐约约揣度出不远处的山体的轮廓。
他站了一会儿，两轮上下相对的月牙又矗立在脑海中的天穹上。
闷雷终于穿过厚重的云雾，水珠溅落在玻璃上，淅沥声渐如碎玉。
胶东下雨了。
TBC
